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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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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百五十四

伏危的計劃, 周知縣在聽到的時候,說不驚訝是假的。

伏危確實是夠膽大。

剛去世的老太爺,他都敢用來做算計了。

再說這其中要是有一環出了錯, 他以身作餌,出事的可就是伏危他自己了,便是他這個知縣也會被他連累。

周知縣雖呵斥了伏危,可卻被他三言兩語說服了。

伏危道大人就算再回玉縣做知縣,也要清清白白的回去,而不是背著莫須有的罪名。

還有小郎君和姑娘以後長大了,也可以堂堂正正的做任何事情, 而不是因父親莫須有的汙點某些事上受阻。

與其是被伏危說服的, 實則這也是周知縣心頭的一根刺。

當初最好調查的時機, 卻無奈被調離豫章, 舊部也一一被趕出了軍營。

事情過了四年,更別說他還遠在玉縣, 若是不劍走偏鋒, 查明真相之事道阻且長。

伏危的這計劃雖冒險,可卻也是難得的好機會。

一宿未眠, 也考慮了一晚。

思來想去, 他便決定陪伏危冒這個險, 可有個前提。

但凡第一步刺殺沒有如伏危所預想那樣,沒有發生,那麽此事就作罷。

卻不想, 事情不僅如伏危預測那般, 更出乎意料的順利。

更有意外之喜, 霍太守之子□□的殺手裏頭,有他的舊部。

周知縣身上的傷都是特意而為。

對付那些刺客, 他是有把握不受傷的,可伏危說若不用一點苦肉計,怎會讓人信服?

伏危以身犯險,周知縣便也就舍命陪君子,挑又保守又狠的地方受傷。

傷在臂不至於讓他病臥在榻,但對練武且從軍的人來說又是最致命的地方,稍有不慎,便會有斷臂的危險。

這樣,更容易讓人信服。

而砍這一刀的,是那裏應外合的舊部。

這次行事,只有五人知曉。

他與伏危,洛主簿,還有兩個尤為信任的舊部。

除了混在殺手中的那個就不,還有一個舊部留在豫章在暗中調查真相,一直都與周知縣有聯系。

計劃定下,也有了刺殺的消息後,周知縣便暗中尋上了這個舊部,讓他假扮成神秘人。

周知縣穿好裏衫,披著件裘衣走出外間,在桌旁坐下。

伏危行至桌旁,翻了個杯子放到周知縣面前,端起茶壺徐緩倒了盞茶水。

周知縣左手端起他倒的茶,抿了一口後,擡眼睨他:“霍家嫡子找殺手來殺你,霍太守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伏危放下茶壺,緩聲反問:“大人覺得他知道,還是不知?”

周知縣似乎從裏頭聽出了些意味深長,擡了擡眉:“若他知道,為何要放任霍敏之殺你?”

這個問題,周知縣在玉縣的時候就奇怪過。

伏危斷腿被折磨一事,還有被迫娶惡名在外的醜妻,更有先前五百兩買斷腿一事,這樁樁件件都不是小事,霍太守說不知道,著實說不過去了。

伏危無奈一哂:“說不準,他覺得日後我可能會威脅到他。”

周知縣一疑,如何威脅?

威脅到霍敏之?

能放任親生孩子去殺人,做糊塗事的父親,又怎麽在意這親生孩子?

“霍太守之事先暫且不說,時下最重要的是在這二十日內查清大人所受的陷害。”停頓略一斟酌,再問:“不知大人能否把當年的被陷害的細節告知?”

周知縣放下杯盞,沈默了半晌才徐徐開口:“當年豫章周口縣水患甚是嚴重,數千戶人家遭了禍,房屋與田地都被洪水淹沒,百姓死傷更是上萬,我自動請命領軍去治水治災。”

周口縣為大縣,玉縣與其對比起來就猶如一個小鎮,人口甚多。

“恰逢有兩萬兩軍餉在我離去時不見了蹤影,一個月後在周口縣發現了餉銀的蹤跡。”

餉銀除卻銅錢外,各郡銀錠皆有不同的印號。

“父親讓人去調查,派人把幾個受災村子的村長抓來審問了一番 。雖沒有直接指認,但卻說有人暗中給了他們銀子,那人只說是奉上峰之命,且再三叮囑要把銀子融了再用,但不承想這裏頭有人把銀子偷走了,才會導致餉銀流了出去。”

“收到銀子的時候,那時我真巧在周口治水治災。”

伏危:“沒有無緣無故的湊巧,湊巧的事情多了,便是有人預謀偷軍餉賑災嫁禍給大人。”

周知縣點頭,隨而又嗤笑:“我起先還真以為那人把偷來軍餉全部賑災。”

語氣一變,嘲諷道:“可四個村子的村長被逼供,供認只拿到了二百兩,陸陸續續盤問了一些人,最後共計餉銀不到三千兩,還有一萬七千兩不知去向。”

伏危微微擰眉。

周知縣:“明明證據不夠充分,可卻又條條指向我。而在我被懷疑時,我手底下有一個姓武的校尉,他和新婚妻子,還有患病在身的父親皆不知所蹤。畫了武校尉的畫像,讓那些得過銀子的人指認,都指認給銀子的就是他。”

“武校尉的上峰是我,且以他的職位是無法接觸到軍餉,最後這罪名不就落到了我身上來?”

“父親逼問我其他軍餉所在,我拒不認,在關了我四個月後,著實找不到軍餉,便把我下放到了玉縣做知縣。”

話到最後,周知縣端起半盞茶水飲盡,道:“偷盜軍餉是死罪,我對周家尚有用處,他便瞞下了挪用軍餉的事,只說是在賑災時犯了錯。”

伏危不解道:“這裏頭何止一兩點疑點,為何宗主會認定就一定是大人挪用了軍餉?”

周知縣一哂:“所以說陷害我的人找了個好法子,以救災救民為由頭來害我,若挪用為享樂或是其他,必然是不信的。”

“我見過百姓流離失所,橫屍荒野,便於心不忍,幾乎把所有的身家都拿出去救災了,他在知道我做這事的情況下,你說他信還是不信?”

伏危明白,周宗主正是信他這個兒子的秉性中有仁慈,所以才會相信這誣陷。

再說不繼續追查餘下的軍餉,也是信這兒子的秉性,認為他是用來濟災了,又或是被那個校尉搶走了,所以才會避重就輕,關押四個月後下放到嶺南最為貧窮的地方。

伏危沈吟半晌後,琢磨道:“聽大人所言,那校尉確實是參與在了其中,只需要找到這個人,便能有線索。”

周知縣搖頭:“我暗中讓人尋了四年都沒有查到任何蹤跡,想來很有可能被滅了口。”

伏危卻不認同:“他能做到校尉一職,必然不是頭腦空空的人。”

周知縣點頭:“確實,武校尉腦子比較靈光。”

“既然腦子靈光,他怎會不知陷害了大人之後,會被滅口,再來個死無對證?”

“既然知道會被滅口,自然會提前做準備,大人方才說兩萬兩的軍餉,只有三千兩不到用來賑災了,而有一萬七千兩不見了去向,我懷疑有一部分是被那武校尉給貪了,所以才會攜家眷逃跑。”

“為了錢財,連前程和安穩生活都不要了?”周知縣疑惑道。

伏危:“若是以他至親之人做威脅,大人說他做還是不做?”

周知縣一皺眉,不語。

他想,有很多人都會選擇做。

伏危從周知縣的沈默中得了答案,繼而道:“既然做了,想來也知道後果的,所以做了之後,幹脆卷了一部分的銀子離開。”

周知縣略一琢磨,覺得伏危此言也確實說得通,“那你說,他會卷走多少銀子?”

伏危分析道:“三千兩用來誣陷過少,起碼五千兩以上,而餘下兩千兩足以讓武校尉找一個小地方走通關系弄一個假戶籍落戶,再安享後半輩子。”

周知縣:“可即便還沒死,二十日找一個存心躲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伏危嘴角微微揚起:“所以才讓旁人以為老太爺調查了四年,終於找到關鍵的證人了,大人也見到了證人。”

周知縣似乎明白他的意思:“你的意思是故弄玄虛,引蛇出洞?”

伏危點頭:“正是,以武校尉做餌,引幕後之人出來。”

頓了頓,補充道:“暗中散發些小道消息,說因忽然出現的刺殺,大人還沒問出來是誰指使的,證人也不知所終,而幕後之人知道後必然會暗中搜查武校尉,然後滅口。”

周知縣也不是蠢笨的人,一下子明白伏危的意思,接口道:“那我便安排好假扮武校尉的人。”

伏危:“但還是需要有能力不俗的人手,畢竟再來的殺手,便不會再像霍敏之臨時湊來的人那般不堪一擊,只怕會更棘手,就我們帶來的那些衙差是不行的,讓他們上也只會白白送命。”

周知縣聞言沈思了下來。

許久後,他忽然想起了什麽,忽然道:“直接向父親借人,不告知計劃,只讓其行事,總歸是父親的人,讓他們來抓賊拿臟更具有說服力。”

*

玉縣這邊,虞瀅要開學堂,把桌椅和人體脈絡圖都給準備好了。

租下小院,幾間屋子用來做男學生的宿舍,而前院則搭下了一個棚子。

寬敞明亮也通風。

她也做了一個約莫三尺長,二尺寬的竹板做板子,什麽都準備好了,只等學生來上課。

但此來報名的人卻是遠遠超出了她要招收的人數。

畢竟剛交了賦稅,家中連口飽飯都吃不上了,醫館既可以學本事,又可以吃飽飯,幾乎適齡且會幾個大字的人都來報名了,便是不會字的也冒充會字。

來了近百人。

這麽多人,肯定要篩選的。

第一遍篩選,虞瀅讓伏安拿了一本千字文出來,來一個報名的人,便指十個字,能認得八個字以上的,就暫時留下來。

這第一遍篩選,就直接剩下了四十八人。

第二遍篩選則是考他們的記性。

她讓這些人全到了小院,取來了七樣草藥,把草藥的特點和藥性與這些人仔細說了一遍,沒有筆墨的情況記錄下,讓他們記仔細了,一個時辰後再考。

一個時辰後,其他人都在院外等候,虞瀅與伏安大嫂在堂屋中,一個一個喊進來考核。

四十八個人,約莫需要大半個時辰左右。

虞瀅本就沒有想讓他們全部答出來,能答對三種藥材和其藥性的,也算是勉強合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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